离台湾最近的一次

最后一次去台湾是19年底20年初,搭上自由行关闭前的末班车,后来就再没有后来。近期离台湾最近的一次是五一在长沙某著名景点式商场买了一杯冬瓜茶。老板是台湾人。茶端上来,话题就自然展开了。

老板:下次我回台湾也试一下卖热的冬瓜茶。

我:我之前去过台南菜市场那家,还买了茶砖。

老板:台南冬瓜茶,卖的茶砖,是把肉滤掉的,其实就是只剩下糖,泡出来就是糖水。我偷懒就直接做成茶砖。

泡茶之后的冬瓜肉捞起来烤干给小孩做零食。

台南那个店是另外卖冬瓜肉。

厦门那边也有做茶砖的。淘宝上买的茶砖都是加香精的。

我:难怪我上次去台南买了茶砖回来,觉得自己泡的就是糖水。

老板:我一开始是只卖冰的,好多人问有没有热的,后来才开始卖。

台湾没人喝热的。我老婆第一次来台湾,那时候冬天,说想吃热的豆花,我说你自己去外面找,哪有热的。我们台湾都是喝冷的。常温就是不加冰,也是冷的。

热的冬瓜茶喝起来就是糖水嘛。

转身装了一杯冰的冬瓜茶给我。

我喝了几口,还是……太冰了。中年人抱紧保温杯。

我:你在台湾哪里?

老板:彰化,鹿港。

我:啊,鹿港小镇。

瞬间想起上次去台湾还有研究鹿港的行程。

老板:文和友不收租金,收入3/7开,一杯冬瓜茶10块钱,文和友收3块钱,也就是30%,水电费全包,做我这个还蛮费水费电的。长沙这边一般20-25%。我们是最早进驻的,第一、二批。后面来的就不是这个价了。最近进来这三家,租金一万多两万,分成也提到40%,所以那家卖牛杂的就做不下去,准备走了。

我:你在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店

老板:没有。之前有叫我去深圳开,想了一下,计划去的时候深圳就疫情了,(深圳广州都不行,就火一阵),幸好没去。

我这边卖的都是台湾有的,而且我们起名字都是有什么就写什么,不像那边(指茶颜悦色),我喝过两次,名字都看不懂。

店里餐牌上的名字就是黑糖、牛奶、冬瓜茶、仙草、芋圆,等等,都是台湾特色的排列组合。

这种情况的根源可能是由来已久的。比如夫妻肺片。

我:左宗棠鸡。

老板:牛奶我都是用四天保质期那种,不像那边(茶颜悦色)用的都是常温奶,一放放半年,好可怕。

下次来台湾一定要去宁夏夜市吃xx麻薯,我们那边的麻薯不一样的。不是墨茉点心局那种。

去台湾千万不要点炒土豆,因为我们那边土豆是花生。土豆在我们那边叫马铃薯。嗯,大陆也很多叫法,洋芋,山药……

我:那你网上有没有店

老板:这边不让我们在网上卖,有协议。

台湾没有人排队喝奶茶,排队就换一家。一点点、85度,还有最早的贡茶,都是我们台湾的。从来没有排队的。哪要那么久。

我:是啊,长沙最神奇的是每一间茶颜悦色都排队。也是卖周边卖文创啦。

连我家里都有别人送的茶颜周边。

老板:2020年回过一次台湾,刚好我老婆生孩子,把各种津贴办了。在台湾生小孩每个月有津贴,相当于人民币1000快,可以领到6岁。

所以你好久没见过孩子?没有,都在这边。我老婆是湖南人。

17还是18年的时候,文峰,就是文和友的老板,来台湾玩,也是考察吧。去到我朋友的店,就想叫我朋友过来这边开店。

我这个很冷门。来我这边买冬瓜茶不会问三问四的就广东人和福建人。(问什么)问是什么做的啊。一般都是喝过以后的回头客,或熟人介绍。

走之前我买了两块茶砖。正好一斤30元。可以做两次,一块加1.5升水煮化,这个时候还是很甜,煮好放冰箱,喝的时候再兑水。忘了问冬瓜肉怎么烤。

我们大概坐了十几二十分钟,是下午,过了饭点,人最少的时候,卖了5、6杯吧。后来生意太忙,我们就告辞了。老板一再说下次再来玩。

一次劳动

这周植物园的义务劳动是去温室修枝。

我以为的修枝是拿着跟自己家里同款的修枝剪,把长歪的多余的剪掉。现实中的修枝是,4、5个人围着一个操刀的工人,拿着6、7米长、类似关公大刀,具备割、锯、钩等功能的锯子,把幌伞枫直径十厘米以上的枝条割下来。

然而这只是理想状态。是幌伞枫的枝条高度在锯子的极限范围内,且操作顺利的结果。

事实是,在对第一根枝条实施手术的时候就翻车了。在锯了十五分钟后,枝条还在树上稳稳地,锯子却卡在上面了。这时就开始第二步,用一根粗麻绳,把锤子绑在另一把长锯子的末端,甩到枝条上,通过两个人在地面分别拉绳子的两端,把纸条掰下来。

然而这也是理想状态。事实上锯子又短了一点,绳子搭到了另一个不需要修剪的树枝上。撤回,换了一根更长的竹竿,人站在梯子上,才把锤子甩到正确的位置。

最终枝条脱离树的时间,距离手术开始1小时。

完成了第一根树枝,积累了经验,并不意味着后面的修剪可以加快。事实上后面的枝条更高,更难够着。人类的办法,不过是换更高更长的工具。比如梯子不够高换更高的梯子,锯子不够长还更长的锯子。最终切断3根枝条花费2个小时。

这一切都发生在温室,发生在人类自以为完全掌控植物的温室。除了这棵幌伞枫,里面还有千千万万不按人类设想生长的植物。

说我们现在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那只是地球极少的一部分人,掌握了极微小的高性能工具。就我所见过的现实世界,从盖房子光速的地产到中科院的植物园,都还在使用最基本的工具,以微弱的人力一点一点努力。更多的自然都在人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自由生长。

赖师傅

最终回补漆的油漆工是个乍一看很难辨别年龄的师傅。我见到他的时候满心嫌弃,就这几十方的小房,油漆工跑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我以为这回该是那个接活的师傅掌舵了吧,没想到又来了个新面孔,更没想到的是干起活来比前面的几个师傅都麻利漂亮。

第一天上午结束的时候他坦诚地告诉我,门口那里刮完腻子要等干透才能上漆,明天下午或后天下午回来搞,完全不像其他师傅没头没尾没交代。他走了以后我跟callos说,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娘,像加勒比海盗那种,还有画了眼线的感觉。也可能是干活太累没休息好的黑眼圈?总之这个师傅太怪异。

第二天我被安洗手盆的工人气到发晕,下午这个油漆师傅回来补漆,我看到他手臂上的纹身和中指戴的民族风银戒指,决定跟这个油漆工聊聊天,切换一下心情。

我问他贵姓,他说姓赖,是值得信赖的赖,不是耍赖的赖。后面就叫他赖师傅。

赖师傅说自己做了十几年油漆,中间有两年转做监理,但是监理太累、太烦琐了,于是又做回油漆。现在是跟装修公司合作,一个月只要干二十几天活,时间自由,每个月也能拿1万多块。不比白领差。就是社会地位低,被人看不起。“有一年在碧桂园,中午吃饭,我是自己带饭的嘛,就铺了报纸在那家业主的餐桌上吃,结果吃着业主看到了,大声说‘喂,扇灰的,不要坐在那里吃饭’,叫我去外面吃。人总是要吃饭的嘛,而且我又垫得好好的。还叫我‘扇灰的’,就不会师傅吗。我当时已经吃完了嘛,就收起饭盒,说‘我吃完了’。”。隔了那么久,我还是能从他的讲述里听到委屈。

说起中午带饭这个事情,经过一轮装修,我总结出一个现象,工人分成两种,一种是上了年纪的,中午带饭,甚至有带着电饭锅电热水壶来煮的。他们吃得很简单,但必须有一罐辣椒酱。另一种是年轻的,中午点外卖(这时我才觉得外卖确实有存在的意义),点茶饮,甚至吃剩一半就扔掉的。吃完饭盒也不带走。赖师傅显然是第一种。

68年出生,非要说自己60几岁。他说儿子不愿意找女朋友,昨天晚上还吵了一架。他说,我跟他说我不要你孝顺我,不要买东西给我,我就要你给我生孙子。我一回老家,村里的人就问,“你儿子结婚没有啊,我孙子都多大了”。我就是要面子,其他什么都不要。我说,“你怎么能跟村里人比,农村是结婚早,你看你,哪样不比人家好。见的世面多,挣的钱也多”。“那我就是想要个孙子”。哈哈,还不讲理了,我问他儿子多大。他又很自豪地介绍起来,我儿子91年出生,上海财经大学学金融,研究生毕业,现在在证券公司上班。我说那你担心啥,你儿子条件这么好,肯定抢手得很。他说,那可不能这么说,现在女孩子少啊,都是女孩子挑,哪轮得到男孩子。我说,你儿子才30岁。让他多玩几年嘛。他说,他等得起,我可等不起。我都60多岁了。我说啊?我以为你才40多岁呢。后来讲着讲着他说自己68年,我一时没留意,后来一算也就50几岁。听他讲了那么久,儿子好像是独生的感觉,我又问有几个孩子,他说还有个女儿,孙子都三岁多了。我说这不挺好的嘛。他说,“不,在我们的眼里只有儿子生的才是自己的”。要不是我问到,他可能根本不会说起这个女儿,来来回回说来说去还是是儿子。“我有时候就怪我老婆,儿子这样就是你没教育好。”我说,那你可不能这么说,要对你老婆好点,你想想娶个老婆多不容易。他说,“后来我老婆说,你儿子长成这样还不是你的基因。后来想想也是哈。”

他是江西赣州人,接了我们这个活的卢师傅也是,他们都是老乡,一个地方出来,这都是农民工的普遍现象。赖师傅出来得早,年纪也大,是真带徒弟的师傅,卢师傅也是他带出来的。我说你算是桃李满天下了。这不,等油得差不多了,他一个电话,召来一个小徒弟,我一开始没明白,以为这都来结束了还要卖猪仔,结果徒弟是来打杂的,专门干没有技术含量的杂事。呵,怪不得他说自己自由轻松呢。我一开始想问他拿电话,想着以后有项目可以找他帮忙什么的,他还很为难,一副根本就不缺活的样子。到最后聊得投机,他才说加微信,我们客家人都是帮客家人的。我回头加微信,一看微信名,新闻联播+手机号。呵,好大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