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

我原以为终于在自己家附近找到一个技术过关价格便宜的剪发小弟,可以把自己的头托付此人,最后发现不过是空想。

那天头发剪到一半,剪发小弟忽然说,我升了首席。我反应慢,还问了句,什么时候。说完这句后悔了半天,不应该马上来句恭喜什么的嘛。一点都不会说话。
然而真正关心的问题其实是,那以后找你剪头发是不是会贵些了。我当时还是被心里的自闭内向脸皮薄占据了上风。再加上升价这种事情其实是必然,问了更有搭话嫌疑。就没说出口。
又过了一阵子,剪发小弟就自曝了,我以后剪头发就是98了。你办的是洗剪吹卡吧?只能打八折。你以后还会找我剪头发吗?
我笑而不语。
又过了一阵子,小弟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你办个综合卡嘛,这样可以打5折。本来是要2000块钱才能办的,我跟前台说一下,1000块钱就帮你办了,以后你在我这里剪头发还是按现在的价钱收。毕竟你也长期在我这里剪头发,我也不想失去你这个客人。
他这么一说我还有点晕了。我现在剪头发的价格是32,98打5折怎么就32了。为此还跟小弟讨论了一下。但是话题终究要转到交钱升卡上面来。

“你没钱的话,支付宝也可以,微信也可以。或者我帮你先垫着,下次再还我。”
“你吃一次夜宵都要这么多钱了,就充个卡而已嘛。以后剪头发做头发都可以在里面扣。”
“你每次给我发红包,还不如直接充卡。我现在剪一次要98,不划算。”
这后面半小时的剪发时间我就在充卡的安利中度过。“剪完再说”,我以为自己很克制很礼貌,能让人明白我想表达的是“我想静静”。半分钟不到充卡的安利再度袭来。

我为什么不充卡?一,我不会做什么头发。万一心血来潮想换发型我可以随时充值升卡,不过这种可能性极低。二,我现在卡里还有300多,再充1000块,光剪发,一次32那就是40多次。并不是不想占这个便宜,但一想到以后的40多次剪头发都在这种叨逼叨的恐吓下度过,那绝对是噩梦,想想都要哆嗦。
别说40次,光这一次就逼得我够呛。我多次转移话题未果。最后脸色都不好了。不是没想过撕破脸皮,或者就坦诚地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可我从一开头状态就不好,就没有进入有啥说啥谈笑风生模式。到最后,剪发小弟也要跪下来求我了,而我自己也憋到要哭出来,差点就打电话给家里人哭着喊救命。也怪这个小弟,剪头发技术还行,心眼太死。不懂我这种顾客的心理。

说回前面的价格计算,其实很简单,虽然这间店是连锁经营,所有的定价表面上都有统一规定,但是店铺和发型师都要拼业绩,为此可以任意改变游戏规则。充卡金额可以2000减到1000,首席总监的价格也可以98一下降到32。
我不是没坦诚问过小弟,我充一次卡你究竟能收到多少钱?上一次他的回答很官方,不是这个问题,关键是你剪头发实惠很多。但这一次情急之下他说出了,为我增加一点业绩嘛。

我也早知道按现在的租金物价,那么大一间店,32块钱的洗剪吹是很难维系的。何况我这个头发认真剪一次花个一小时是很随便的事,32块钱一小时的服务,会计数的人都懂。他不过是以这个日常需求招徕顾客,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开了会员卡,以后就能安安静静地剪头发。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这个普通会员这是个开始。后面还有各种美容卡、综合卡、好人卡、移动卡、双卡双待。我也想,要是一直升到最高级别的卡,又买了最贵的服务,是不是就能远离各种安利呢。不会,这种店的生存法则就是不断地创造消费,不断地推销,永无止境。之前某推友一句“比起盲人按摩,我们更需要哑巴理发”得到无数转发,就是他戳中了大家的心。

在这个角度我也羡慕西方的小费制度。直接把钱给到服务你的人,让他明白自己的努力是能得到直接的回报。我给发型师发红包,也希望他明白自己的价值,不是做老板的赚钱机器。但是老板永远比你算得精。他可以通过充值的累计额度,升级会员的人数来分配发型师的收入。我发一次红包10块。少了我那1000块充值,可就不是两位数的差距了。

也有认识的同事在这家店消费。她倒是很看得开,反正我就剪最便宜的那种,他要说就说呗,我不理他就是了。这也是大多数消费者的心态。然而又有多少人能坚持到最后。反正我这个同事已经充了卡,换了发型。并且以她新发型和外貌的匹配程度,再换发型是迟早的事。一种销售模式的盛行,后面必定有一堆为它买单的顾客。我自己何尝不是一时贪小便宜开了卡。我这一次舍得花两三倍的价钱剪一次头,是仗着卡里还有钱。而那些充了几千块钱的人,就更加会肆无忌惮地花钱。

我之前认识一个技术了得的发型师,后来他开了一间店,在偏远的地段,我记得当时再怎么开卡剪一次头发都比32块要多。但他熟知我习性,从不推销。看他那些小弟也不是能推销的料。最后经营不善倒闭了。所以我佩服这家连锁店的老板,一方面他用低价吸引客人,一方面他又让员工卖命挣钱。在洗、剪、吹这个基础服务里,不断给你灌输开卡、省钱、更优惠的概念。让客人一步一步走上不归路。周边的美容美发店多如牛毛,人家就能屹立不倒。

而我自己出门前就已经知道不可能平静地剪完这个头。只带了200块钱充羊城通。甚至还想在剪头发前就去把羊城通充好,到时再叫我加钱做什么项目我就可以亮出钱包理直气壮地说,我一分钱都没带。剪个头发而已,要留那么多心眼,防人防商家到这个地步,累不累了点。但剪发小弟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连借钱给我充卡都能想到,可见老板给员工下了多少药。

这天又是风又是雨又冷,我剪个头发出来心情低落到极点,都没有力气迈开步子。但是,接下来我还要去去国医馆疗伤。半个月前我受了一次严重的伤,当时右下肢几乎不能动弹(还真是迈不开步子),活活在床上躺了三天。后来找到这家国医馆。接受了几次治疗,才慢慢恢复。其实也是间私人诊所,都是卖的服务,可他没有任何会员卡次数卡的绑定。相反,几乎每个客人治疗出来都会问,你们这边有没有会员卡什么的?我也问过。答案当然是没有。他家的价格是真心贵,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医保卡消费。

多亏这次治疗,没有安利,医生只需要用医术来拉拢我这个客人。突然有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医生很健谈,聊天也没有任何利益上的需求,他说了很久太太和孩子,说到跟太太从认识到结婚两个月不到,缘分很奇妙,遇见对的人就可以迅速决定。早先跟人合伙开公司,有了第二个孩子之后,为了照顾家庭,回到国医馆上班。句句都透露出他很爱老婆很爱自己的家庭。我也终于回到正常模式,可以扯闲篇谈自己的工作谈谈中医和按摩。

但这毕竟是家诊所,客人都是万不得已才进去消费,不是日常需求。而且治病的专业和门槛也高过剪头发。至于同样的模式套在美容美发店可不可行,又多少人真的愿意为服务买单。没有人知道。答案在风中飘。

长途火车

我一时冲动买了火车票。坐27个小时火车去天津。自从回乡下的火车全部改了坐票以后,我已经好几年没坐过卧铺了。而说到长途火车,得追溯到10年失业去西安。太久不接地气,就会怀念晃晃悠悠坐长途火车穿州过省的感觉。

这感觉一小时不到就回来了。睡前洗漱的时候旁边的女人次序拿出晚霜,精华,眼霜……整套sk2一道道地摆上。工序开始前扎头发露出好看的肚脐眼。这时我才抬头看脸,嗯,有点差距。但还好啦。看着她从洗脸开始到最后涂上护手霜,我来来回回都好几次了,旁边上厕所的人也换了好几拨,她还在慢条斯理地捣腾。我默默在心里建了个tag:火车精致生活法。白天见她就住隔壁床,跟老公还是男朋友俩人亲密地抱在一起拿着ipad看清宫剧,一边随剧情推进发问,“他变妖怪了是吧”,“就这样死啦”,旁边的男人也习以为常,从不开口。这就叫默契。

对床是个低幼龄熊孩子,叫可乐,精力无穷无尽,看见大人吃什么玩什么用什么都想试,任何卖东西的推车经过都想要买,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爱唱歌,可他妈妈老喜欢叫他唱大人的歌曲,爱唱“我们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汪峰一起摇摆和小苹果。晚上讲睡前故事,喜欢的故事听上一百遍也不够。孩子只要萌一切都合理都可以接受。中铺的孩子明显大两岁,已经过了叨叨的年龄,话少,也不闹着买这买那,可这种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每一家的旅行箱打开,都是火车零食的集大成,“花生瓜子矿泉水,啤酒饮料八宝粥”,肉干、小鱼、鸡爪、话梅、酸姜……早上爸爸哄孩子吃水果,“你要吃苹果,葡萄?”这时他顿了会,嘿嘿一下,“还是小黄瓜?”别说,吃黄瓜的人还真不少。早餐过后两家的孩子把ipad放在我的床上,坐在对面看动画。我想惨了,这一天就将要这样渡过了。显然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孩子怎么可能乖乖坐那里看一天电视。20分钟不到就收工了。不过孩子的折腾绝不会顺利结束,到我下午睡醒,往下铺一望,3个孩子,还多了一个,老地方,老姿势,排排坐看动画。这次可没有20分钟这么迅速。

回到前面,自从发现中铺家的孩子有ipad后,可乐就有了新的目标,要iPad呀。可火车上哪来的ipad,孩子哼哼唧唧大人试图转移注意力。直到卖和谐号玩具的列车销售员出现才解除了这个困境。25块钱的和谐号和ipad比起来还是划算很多。买和谐号的时候可乐爸非要售货员便宜一点,销售说这东西便宜一分不卖,贵一分钱不敢,可乐爸又要求换又要求换新电池,别没下火车就没电了。销售说你要听大实话还是哄你开心的话。那还用说,肯定是大实话。大实话就是,这个也是刚放进去的,我再去换个新的也一样。这一句冷得大家都笑了。销售嘴里哪有真话。

上午才过半,大家都进入无聊状态,特别是对床发现这趟火车不停自己家那个站。意味着他们必须住一晚第二天再转大巴,可乐妈闹着回来不坐火车了。中铺的女人也抱怨坐火车太长时间了,回来要坐高铁。男人说,普通火车好,高铁又不能抽烟。然而话题哪能由男人控制,继续往高铁和飞机方向奔去,可是算一下孩子坐飞机的价格,还是觉得贵。生活就是分毫计较。可过不了两个小时大家又耐不住漫长的无聊,高铁和飞机的话题重回车厢。

我也无聊跑去车厢连接的中缝做瑜伽动作,面对外边的广阔天地突然有点顿悟。你看视频里的瑜伽无不是在风景极美的地方拍摄,瑜伽本是这样一种从自然中来到自然中去的运动。中原地区就是已经收割完的麦地和瘦高的杨树,地里种杨树大概相当于我们南方的竹子,风吹过全都歪向一边。

乘务员是个外形颇似男生的年轻女生,老实,俊俏,沉默,任劳任怨。如果哪天她出现在好声音舞台也不出奇,广受好评的列车乘务员,每天怀揣音乐梦想南北往返。这已足够吸引眼球。不过这个乘务员没有陪我们去到终点,不知何时起乘务员悄悄换了人,新乘务员有一个标准乘务员脸,似曾相识,出现在我乘过的每一趟火车。直到太阳下山时我拿着相机抓拍,她忽然热心地在旁边指导起来,“这样好”,“赶紧拍”,“前边有个塔”。刹时有种拜了师傅的错觉。

在长途火车上,跟陌生人面对面,吃喝睡,渡过与陌生人前所未有的亲密时光。而每到一个站,窗外停着一辆跟我们一模一样的火车,里面是一模一样的人,看手机打牌吃泡面。他们就是我们的镜像。而我们都没留意对方,短暂停留,擦肩而过。

我们没有孩子,又不是回乡,跟他们没有共同话题,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插入,于是一路旁观。直到终点。而若是坐飞机,旁边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个迷。
这些这些,都我爱坐火车的原因。

2015.10.1 于火车上

春天开在家门口

今年的春节特别迟,等假期结束要回广州的时候,我以为要错过洋紫荆开花了。家里有两个正对洋紫荆的窗子,每年最期待的就是紫荆花季。没想到今年的花开了一波又一波,春天也没怎么下雨,每次下雨又刚好遇到上一波结束。就这么风风火火开了小一个月。等到4月底雨季真正到来的时候,花期已经过了,可以松口气了。

从洋紫荆开花到结果到果熟,我考试闭关了三个月,除了每天上下班,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花最盛的时候,我坐在屋子里看书,就能感觉到窗外的花瓣簌簌地落下。外面一片粉红。雨水模糊了玻璃窗的雨天,窗外糊成一片印象派。怎么都美。另一头,木棉开了又谢了,大王椰子抽出新叶子。去中大那周末开得最好的是杜鹃。有一个周末漏了照片,那时开得最好的是杜英,杜英的花也很大朵的,可是都像铃铛一样往下垂, 稍不留意就忽略了。后来夏天就在黄线外等候了,家里的白掌和长春花都开了。

几乎哪也没去的春天,在家里也能拍好些照片。虽然都是离退休老干部摄影。

0315
3月15日。洋紫荆初开,是紫红色的
3月21日。进中大转了一圈,扑面而来的春天。看紫荆不一定要去华农,各大高校有,公园有,老城区的街头巷尾也有。
3月21日。进中大转了一圈,扑面而来的春天。看紫荆不一定要去华农,各大高校有,公园有,老城区的街头巷尾也有。
3月22日。洋紫荆开到最盛,渐渐褪成粉红色
3月22日。洋紫荆开到最盛,渐渐褪成粉红色
3月26日。春雨过后
3月26日。春雨过后
4月5日。花期已过,下面是结果的季节
4月5日。洋紫荆花期已过,下面是结果的季节。这一周的惊喜是小区的木棉开花了。客村立交那几棵木棉3月份就开过,开始凋谢了,我一度以为小区这棵木棉今年也不开花了。掐指一算,前年开了一树,去年基本没开花,还好总算盼来了开花。
4月11日。
4月11日。木棉花还没谢,新叶子已经冒出来了
4月16日。最后
4月16日。总有一两朵小尾巴,开在最后
5月2日。恐怕是这个春天去得最远的地方,新河浦。使君子可以从春天开到夏天
5月2日。恐怕是这个春天去得最远的地方,新河浦。使君子可以从春天开到夏天
5月9日。雨天绿油油的大王椰叶子
5月9日。雨天绿油油的大王椰叶子
5月17日。家里的白掌一开,就意味着夏天近了。
5月17日。家里的白掌一开,就意味着夏天近了。
5月24日。天使一样的白掌。
5月24日。天使一样的白掌。